第十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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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霄在思返谷中運功給自己療傷，心中的不安卻久久不能平息。
他與這日練完劍便找雲天青一同去看望夙青。途中，正聽到太清真人與夙瑤的談話。
“夙青病情反覆，為師也無能為力。其實，如今的望舒有兩個宿主，一個是夙玉，一個便是夙青。只要望舒在一日，夙青的病便不能。他日等到瓊華受昆侖天光照耀，夙青便能逃過一劫。可是，放血只是拖延之策，只怕，她是等不到那一天了……”聽到此話從太清真人口中說出來時，玄霄渾身一顫。
玄霄回頭，只見雲天青已是臉色慘白。
“夙青活不長了？”雲天青失神問道。
“嗯？”玄霄恍恍惚惚，不知道雲天青說了什麽。
“夙青活不長了？”雲天青的聲音又弱了幾分。
“不會的。”玄霄堅定地說。
他不信夙青會死，不信這個從小到大和他一起長大、比親人還要親幾分的妹妹會死。
“你帶夙青去炎帝神農洞，熔巖獸王或許有辦法救她……”玄霄說出這話時，心都在痛，可他必須這樣說。夙青下山回來的這一年，他忽然明白，在夙青心中，他只是大哥，而雲天青才是能相伴一生的人。
或許，他永遠都只該是大哥。
“那你呢，玄宵師兄？”
“我去找師傅問個清楚！”
玄霄想，這才是最好的方法。雲天青熟悉炎帝神農洞，而他是羲和的宿主，無論如何，太清真人都不會將他怎麽樣。
於是，他去了瓊華宮，既是為了問個明白，也是為了讓雲天青有時間帶走夙青。
青鸞，我的好妹妹，你一定要好好活著。
瓊華宮中，他看到了太清真人陰沈著臉，他靜靜註視那個人、那張臉，那個仿佛將一切盡在掌握的人，那張一直以來他尊敬的臉。他不知道，那個人的心中，那張臉的背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。
終究，他只說了三個字：“為什麽？”
太清真人只是平淡地看著他，平淡地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，將他的怒火凍結在燃燒得最為強烈的一刻。
“我是怕你分心。”太清真人的話平淡得好像在與他拉家常。
“夙青死了我就不分心了？”玄霄問。
“我會叫她好好活著的。”其實，太清真人知道，夙青是活不過夏天的，但他總會有辦法讓玄霄乖乖練劍的。
玄霄忽笑了，諷刺的笑：“可是放血只是拖延之策，不是嗎？”
“玄霄，為師不會騙你，若是夙青撐不住，我可以將她冰封。她是終是能等到瓊華受昆侖天光照耀的那一刻的。”太清真人答道。
玄霄默默低頭，不語，許久，他又擡頭，道：“師父曾說過，為望舒更換宿主的事萬無一失，我信過。師父曾說過，夙青只是寒毒未清，我信過。師父曾說過，只要放血，夙青便會好，我也信過。曾經，師父說什麽，我都信。可如今，我卻怎麽也信不了……師父，求您，別再騙我了……”
其實，他終究還是信了，信了那一句“他日等到瓊華受昆侖天光照耀，夙青便能逃過一劫”。
所以，他才沒離開。
太清真人的臉色又陰沈了幾分。他沈思片刻，道：“我這就去將夙青冰封。”
“不必了，”玄霄冷言，“我已叫天青帶夙青離開。我相信，夙青定會被救的。”
“玄霄你……”太清真人終是沒壓住心中的怒火，徑直往瓊華宮外走去。
玄霄舉起羲和，攔住太清真人，木然道：“師父，他們一走了多時了，來不及了。”
玄霄在太清真人的眼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戾氣。他忽然呆了，不知道究竟從前嚴厲卻不失慈祥的師父是真的，還是眼前這個仿佛要殺了他一般的師父是真的。
玄霄念起炎咒，一團火焰朝太清真人而去。
終究，那是他師父，他不敢傷害。
太清真人持劍相抵，瓊華宮中忽風雪大作。
玄霄胸中仿佛被人重重一擊，心口一痛，喉頭一甜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。
他沒想到，師父會下這樣重的手。
最終，他被帶到了思返谷，他依舊不屈，只是他身邊，多了個人。
想到這，玄霄睜眼看看側臥在一旁的夙玉，輕輕嘆了口氣。
他是個好女子，但他心中已有了另一個人，他怎麽忍心去踐踏她純真的心。
※※※
青鸞峰的日子過得很快。
到青鸞峰的第二日，夙青與雲天青便以天地為媒，風雅頌為證，拜了天地。這場婚禮沒有高堂，沒有喜娘，也沒有什麽婚書聘禮，有的只是一對新人以及一直嘰嘰喳喳亂叫的小鳥。還有，便是間說新不新、說舊不舊的小木屋。
拜過天地後，風雅頌便被過河拆橋，賽會了小木盒中。
雲天青將夙青抱到床上，雙手環在她腰間，讓她背靠自己，輕聲笑道：“我是該叫你娘子，還是叫你夫人？”
夙青轉過身面對雲天青，笑答：“難得，你也會這也酸了吧唧的。只要你叫得出口，我也不怕聽，只要不要叫我母老虎便好了。”
“我哪舍得叫你母老虎。”雲天青笑笑伸手撫上夙青的臉。
夙青忽嘆了口氣，道：“天青，若是我們能一直這樣便好了。”
雲天青一楞，笑道：“傻丫頭，這是自然。”
“天青……”夙青忽湊近雲天青。
雲天青紅著臉別過頭：“你現在身子不好，不行。”
“你想歪了！”夙青笑著在雲天青胸口打了幾下，伸手抱住雲天青的脖子。
“天青，若是有來生，我還是要和你在一起……”
※※※
夙青自從來到青鸞峰，每日都和雲天青熬的四物湯，身體雖不見大好，卻也沒有再反覆。多數時間，她只是躺在床上，不時也會和雲天青出去走走，草甸上看雲天青為她捉蝴蝶，樹下看雲天青為她摘野果，小溪邊看雲天青為她捉魚，星空下看雲天青為她抓螢火蟲……
轉眼，便到了夏末。
夙青的身子越來越差，不知何時起，她已再沒有力氣下床。
夙青靠在雲天青懷裏，望著窗外漸深的夜色，道：“天青，我想出去看星星。”
雲天青抱起夙青，輕輕道：“好。”
夙青的身子已一天不如一天，她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，直到剛剛才醒來。他惡心中仿佛預感到了什麽，但卻他不敢想。他告訴自己，他和夙青的路還很長。
青鸞峰的夏末，溫熱中帶著清涼。夙青躺在雲天青懷裏，感到一陣陣涼風從臉頰拂過。她靜靜睜開眼，望著高懸在空中的銀河，忽想起了一個人。
從前，她和大哥出來看星星，大哥總愛對著銀河發呆。
不知道大哥如今可好，她想。
雲天青將夙青抱到一棵大樹下，輕輕將她放在柔軟的草上，側身坐在旁邊，用自己的背撐著她。
“天青，你還記得山後的那個山洞嗎？”夙青輕聲問。
“記得……”雲天青哽咽。
“等我死後，你就把我葬在那。”夙青道。
“夙青……”
夙青笑笑，繼續道：“等我死後，你要告訴我爹娘和大哥，我實在對不起……若是，若是你還能見到大哥……”
“好……”
“等我死後，你要……離開青鸞峰……離開……”夙青的聲音越來越輕。
雲天青低聲輕喚：“夙青……”
他擡頭望著星空，忽然想起熔巖獸王的話：“若是沒有放血，她還有活的可能……”
他有些不敢相信，那個曾經活蹦亂跳的小丫頭，真的將要離他而去。
“今晚的星空真美……”夙青的輕語如一聲哀怨淒婉的嘆息。嘆息過後，她的頭輕輕垂下，落在雲天青肩頭。
雲天青想說些什麽，卻又什麽都不敢說。他怕他開口後，再也聽不到她的回答。
他忽然想起他剛入門那日，那個藍底白衣的少女擡著頭對他笑，她說：“真巧，我們名字裏都有青字。”……
她的眼神是那樣的澄澈而又天真，每每見到，都讓他的心跟著明凈起來。但不知從何時起，他發現，她那天真的神色中帶著一絲哀傷……
他忽然明白，她那樣天真地笑，只是為了讓別人快樂，而她卻承受著所有的痛苦……
雲天青伸手，輕輕握住了夙青冰涼的手，還是如從前一般柔軟，卻完全沒有了它本應有的溫度。
他仍記得第一次擁她入懷，細小的羽毛在她雙臂上不停生長，看起來是那樣的可怕。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抱緊了她，只因為他不想看到她那樣堅強，堅強到不需要任何人走進她真正的心。他想替她分擔痛苦，或許，他什麽也分擔不了，但，他覺得，他必須分擔……
她在他懷中哭泣。他想，她一定是害怕了。但，她開口，只說了五個字：“天青，對不起……”……
他哭了，又笑了，他說：“你對我，永遠不必對不起……”……
雲天青輕輕將夙青的頭托起，又轉身將她摟進懷裏。他的手輕輕撫過她蒼白的臉龐，附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。
這是他最後一次吻她。
這個吻，是如此的近，又是如此的遠。
他將她抱起，起身行走在璀璨的星空下。
“好好睡吧，”他說，“我給你講配瑛和靈風的故事。”
他低頭看著懷中的人，她似在夢中甜甜地笑。
或許安靜才是她的本性，他想。
他又將她往懷中攏了攏，好像生怕她著涼一般。
幽靜的山谷中回蕩著他這一生最為溫柔的聲音：“西方衛羅國蓄有一只靈鳳，能化人形。王有長女，字曰配瑛，十分憐愛這只鳳凰……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大年初一，第一卷結束，明天開始第二卷……
同時，祝大家新年快樂，萬事如意，新年新氣象……
_新年不該發這麽悲傷的章節的……
卷二：杳杳鳳歸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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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與這日練完劍便找雲天青一同去看望夙青。途中，正聽到太清真人與夙瑤的談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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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霄回頭，只見雲天青已是臉色慘白。
“夙青活不長了？”雲天青失神問道。
“嗯？”玄霄恍恍惚惚，不知道雲天青說了什麽。
“夙青活不長了？”雲天青的聲音又弱了幾分。
“不會的。”玄霄堅定地說。
他不信夙青會死，不信這個從小到大和他一起長大、比親人還要親幾分的妹妹會死。
“你帶夙青去炎帝神農洞，熔巖獸王或許有辦法救她……”玄霄說出這話時，心都在痛，可他必須這樣說。夙青下山回來的這一年，他忽然明白，在夙青心中，他只是大哥，而雲天青才是能相伴一生的人。
或許，他永遠都只該是大哥。
“那你呢，玄宵師兄？”
“我去找師傅問個清楚！”
玄霄想，這才是最好的方法。雲天青熟悉炎帝神農洞，而他是羲和的宿主，無論如何，太清真人都不會將他怎麽樣。
於是，他去了瓊華宮，既是為了問個明白，也是為了讓雲天青有時間帶走夙青。
青鸞，我的好妹妹，你一定要好好活著。
瓊華宮中，他看到了太清真人陰沈著臉，他靜靜註視那個人、那張臉，那個仿佛將一切盡在掌握的人，那張一直以來他尊敬的臉。他不知道，那個人的心中，那張臉的背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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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清真人只是平淡地看著他，平淡地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，將他的怒火凍結在燃燒得最為強烈的一刻。
“我是怕你分心。”太清真人的話平淡得好像在與他拉家常。
“夙青死了我就不分心了？”玄霄問。
“我會叫她好好活著的。”其實，太清真人知道，夙青是活不過夏天的，但他總會有辦法讓玄霄乖乖練劍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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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玄霄，為師不會騙你，若是夙青撐不住，我可以將她冰封。她是終是能等到瓊華受昆侖天光照耀的那一刻的。”太清真人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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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，他終究還是信了，信了那一句“他日等到瓊華受昆侖天光照耀，夙青便能逃過一劫”。
所以，他才沒離開。
太清真人的臉色又陰沈了幾分。他沈思片刻，道：“我這就去將夙青冰封。”
“不必了，”玄霄冷言，“我已叫天青帶夙青離開。我相信，夙青定會被救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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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清真人持劍相抵，瓊華宮中忽風雪大作。
玄霄胸中仿佛被人重重一擊，心口一痛，喉頭一甜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。
他沒想到，師父會下這樣重的手。
最終，他被帶到了思返谷，他依舊不屈，只是他身邊，多了個人。
想到這，玄霄睜眼看看側臥在一旁的夙玉，輕輕嘆了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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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青鸞峰的第二日，夙青與雲天青便以天地為媒，風雅頌為證，拜了天地。這場婚禮沒有高堂，沒有喜娘，也沒有什麽婚書聘禮，有的只是一對新人以及一直嘰嘰喳喳亂叫的小鳥。還有，便是間說新不新、說舊不舊的小木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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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哪舍得叫你母老虎。”雲天青笑笑伸手撫上夙青的臉。
夙青忽嘆了口氣，道：“天青，若是我們能一直這樣便好了。”
雲天青一楞，笑道：“傻丫頭，這是自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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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※※
夙青自從來到青鸞峰，每日都和雲天青熬的四物湯，身體雖不見大好，卻也沒有再反覆。多數時間，她只是躺在床上，不時也會和雲天青出去走走，草甸上看雲天青為她捉蝴蝶，樹下看雲天青為她摘野果，小溪邊看雲天青為她捉魚，星空下看雲天青為她抓螢火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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夙青的身子越來越差，不知何時起，她已再沒有力氣下床。
夙青靠在雲天青懷裏，望著窗外漸深的夜色，道：“天青，我想出去看星星。”
雲天青抱起夙青，輕輕道：“好。”
夙青的身子已一天不如一天，她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，直到剛剛才醒來。他惡心中仿佛預感到了什麽，但卻他不敢想。他告訴自己，他和夙青的路還很長。
青鸞峰的夏末，溫熱中帶著清涼。夙青躺在雲天青懷裏，感到一陣陣涼風從臉頰拂過。她靜靜睜開眼，望著高懸在空中的銀河，忽想起了一個人。
從前，她和大哥出來看星星，大哥總愛對著銀河發呆。
不知道大哥如今可好，她想。
雲天青將夙青抱到一棵大樹下，輕輕將她放在柔軟的草上，側身坐在旁邊，用自己的背撐著她。
“天青，你還記得山後的那個山洞嗎？”夙青輕聲問。
“記得……”雲天青哽咽。
“等我死後，你就把我葬在那。”夙青道。
“夙青……”
夙青笑笑，繼續道：“等我死後，你要告訴我爹娘和大哥，我實在對不起……若是，若是你還能見到大哥……”
“好……”
“等我死後，你要……離開青鸞峰……離開……”夙青的聲音越來越輕。
雲天青低聲輕喚：“夙青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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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有些不敢相信，那個曾經活蹦亂跳的小丫頭，真的將要離他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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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天青想說些什麽，卻又什麽都不敢說。他怕他開口後，再也聽不到她的回答。
他忽然想起他剛入門那日，那個藍底白衣的少女擡著頭對他笑，她說：“真巧，我們名字裏都有青字。”……
她的眼神是那樣的澄澈而又天真，每每見到，都讓他的心跟著明凈起來。但不知從何時起，他發現，她那天真的神色中帶著一絲哀傷……
他忽然明白，她那樣天真地笑，只是為了讓別人快樂，而她卻承受著所有的痛苦……
雲天青伸手，輕輕握住了夙青冰涼的手，還是如從前一般柔軟，卻完全沒有了它本應有的溫度。
他仍記得第一次擁她入懷，細小的羽毛在她雙臂上不停生長，看起來是那樣的可怕。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抱緊了她，只因為他不想看到她那樣堅強，堅強到不需要任何人走進她真正的心。他想替她分擔痛苦，或許，他什麽也分擔不了，但，他覺得，他必須分擔……
她在他懷中哭泣。他想，她一定是害怕了。但，她開口，只說了五個字：“天青，對不起……”……
他哭了，又笑了，他說：“你對我，永遠不必對不起……”……
雲天青輕輕將夙青的頭托起，又轉身將她摟進懷裏。他的手輕輕撫過她蒼白的臉龐，附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。
這是他最後一次吻她。
這個吻，是如此的近，又是如此的遠。
他將她抱起，起身行走在璀璨的星空下。
“好好睡吧，”他說，“我給你講配瑛和靈風的故事。”
他低頭看著懷中的人，她似在夢中甜甜地笑。
或許安靜才是她的本性，他想。
他又將她往懷中攏了攏，好像生怕她著涼一般。
幽靜的山谷中回蕩著他這一生最為溫柔的聲音：“西方衛羅國蓄有一只靈鳳，能化人形。王有長女，字曰配瑛，十分憐愛這只鳳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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